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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李莉会长就职演说

[日期:2009-03-27] 来源:  作者:方李莉 [字体: ]

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使命和一份责任,还是沉甸甸的一副重担。我知道学会未来发展的路会很不容易,我们的工作也会非常的艰辛。但是我相信,只要有在座同仁的支持,我们一定能做好。

我认为,中国艺术人类学学会的诞生不是某个个人的力量造就的,也不全是我们在座者的力量,而是一个时代的力量。这个学会是顺应了时代的潮流而诞生的,我们不做,自会有他人来做,因为时代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学会。

中国人认为,任何一件事情的如果要做成必须具备三个条件:天时、地利、人和。我认为,我们学会的成立是具备了这三个条件的。从整个社会发展的潮流看,我们是顺应天时的。纵观人类历史,我们就会发现,从人类的农业时代走向工业时代以来,用机器解放了体力,延伸了我们肢体的各种能力。进入后工业时代以后,我们使用电脑,解放了我们的脑力,延伸了我们的智力。现在我们掌握知识不用把它背下来,随时在电脑里查询都行。这样一来在很多事情上,我们现在可以不动手不动脑了,那么下一步,我们人类还要做什么呢?我们还需要什么的生活呢?费老那代人类学家的理想是“志在富民”,但是在他晚年,中国人的温饱问题得到解决以后,他又提出了“富了以后怎么办”的问题?中国曾经经历过物质贫乏的时代,在那样的时代,买东西要凭票排长队,现在是有人主动上门推销。这是为什么?这说明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物质生产过剩的时代。

在物质生产过剩的今天,人类在物质革命方面已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在下一部人类可能还会有一场内心世界的革命,寻求精神世界的提升与净化。在已经被物化的世界中,人们将会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寻找艺术化的生活。因此,在当今时代对于艺术的研究,对于人类精神世界的研究,将会越来越重要。我们用人类学这样一个注重全面看待问题的学科来研究艺术,将艺术的发展放在一个具体的时空中来研究,将会加深我们对艺术的理解,也会增强我们对人类精神世界探索的能力。

另外,在当今的时代,我们都觉得艺术似乎在边缘化,但事实上,在当今时代中艺术越来越渗透到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如从经济发展看,人类从资本经济走到了知识经济时代。产业结构的支柱不仅仅是高科技,也包括了文化产业,甚至是非物质文化产业、符号产业,而这些产业都与艺术密切相关。而且我们每天看到的媒体、各种歌舞表演等等都是艺术。同时,我们每个人都会在意自己的着装、发型、包括言谈举止等。我们也同样在乎我们的环境,建筑要漂亮、房间要装修得有个性,马路要整齐干净。

因此,有人说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美学概念的现代化。也就是说,我们对艺术化的追求已经在生活的各个角落展现出来,而对这一现象的研究,仅仅从艺术的角度来研究是做不到的,其一打破了传统的专业界限。因此,在这样的时代,跨学科的视野和跨学科的研究越来越重要。互联网的出现好象一夜之间打破了学科的界限,不再“隔行如隔山”,即使不是同行,我们也能聚集在一起。因为是我们追问的都是同样的一个问题:究竟何为人?人的本质是什么?也就是: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这是众多学科共同关心的问题,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解答方式,在前工业社会我们的世界图景是有宗教和神话来描绘的,自工业革命以后,就开始由科学来描绘。但如今科学也在发生巨变。最早人们信奉的是牛顿定律下的科学,认为能量是守恒的,世界是有规律的运动的,一切都是线性的,简单的,局部的、可以各个击破的,所以我们的研究被分成各个不同的专业学科。但是后来的混沌学告诉我们,许多的聚合未必是清晰的,能量未必是守恒的,偶然微小的能量输入可能导致一个巨大变化的结果。而相对论、量子力学的出现,也使我们对世界的看法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线性的、简单的东西不再被认可,非线性、复杂的东西出现了,任何东西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以网状的方式相互连接的。 也正因为如此,今天来参加我们学会的成员都不是属于一个单一的学科,而是有着不同的学科背景,有来自音乐、美术、舞蹈、戏曲等艺术门类的学者,也有来自人类学、民族学、艺术哲学的学者,而当选为学会负责人的都是一些学科的带头人,学术机构的负责人。这是一个复杂的时代,需要不同学科的交叉融合,需要我们打破学科的界限,作更深层次的交流。这种复杂的学科交叉的表现,正是顺应了这个时代的需要。因此,从这个角度出发,艺术人类学学会的成立是顺应了天时。

对于地利而言,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中国。中国有五十六个民族,蕴藏着丰富的艺术人类学资源。前人虽然为我们做了很多基础性的工作,但是在对中国的艺术和文化的完整认识方面还有许多可以研究的空间。在这样的时代,我们需要一个“文化自觉”,来整理、反思我们的文化,纵观人类的几个发展阶段来看,我们现在处在一个非常特别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人类面临着新的危机和新的希望。而中国人能够做的事情很多。回顾近一百年的中国,可以说,在文化上始终没有自己的自主权,因为我们贫穷,我们落后,所以在文化上我们也难以自信,对自己祖宗文化所持的态度要么是怀疑,要么是全盘否定。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我们很难有自己文化的自主性和原创性,一切都是学习西方。

但是现在的世界格局发生了变化,中国经过二十多年的改革开放,首先是经济上开始起飞,再就是心理上和文化上也开始产生了变化。我们开始认识到自己文化传统的重要性,开始呼唤中国人的“文化自觉”,甚至“文艺复兴”。欧洲的文艺复兴是在整理吸收了古希腊罗马的思想资源后造就的。而我们现在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重新认识,包括目前如火如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有可能会促成这个时代的中国的文艺复兴吗?这当然只是我的一种设想。不过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的确有很多的工作可以做。只要我们足够努力,我们也许会产生一些中国人自己原创性的思想和理论与世界的学术界交流,这就是我们中国艺术人类学学会所产生的地利。

 另外,在座的这么多优秀的、充满信心的学人则是我们这个学会的“人和”优势,大家为了一个共同的学术目标聚集在一起。今天已经有这么多的骨干加入了我们的学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学者加入。大家都向往有一个能够在学术上相互交流,相互提高,并能与不同学科互动的平台,中国艺术人类学学会就是这样一个平台。在这个平台上没有论资排辈,所有学者都是平等的。我希望我们学会的气氛是平等而团结的,是相互促进和互动的,这就是我们的人和。

我们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这样的条件。未来该做些什么?在这几天的成立大会期间,许多学者提出了有关艺术人类学学会未来发展的很多有价值的建议和问题,包括成立大会上前辈们的提醒。确实如此,很多学会成立之初也轰轰烈烈,不久就销声匿迹了。如果我们做得不好,很可能就很快没有声音了。我们怎样才能做好?我想这不是某个个人的力量能够做到的。说实在的,今天我被大家选为会长,心里多少有点诚惶诚恐,担心未来的担子太重,自己难以承受。不过,既然历史的使命落到了我的肩上,我也只好努力地担当下来。

我对学会有以下建议:首先,我们是一个开放的学会,对所有相关的学科开放,对所有愿意与我们合作交流的学者开放,即使不是我们的会员,只要他们愿意参与我们的工作,我们都非常欢迎。我们愿意团结所有致力于这一研究的朋友。按照热学第二定律,任何生命体在运动中都会产生熵值,这些熵值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热寂而死亡。唯一挽救的途径是开放它的系统,使其能够从外界不断获取新的能量。我们的学会也应该是这样一个学会,希望不断有新的活力加入。

其次,我们要关注当代的社会现实,这是我个人的一个建议。如果我们不关心我们生活的现实空间,不关心社会中活生生的人,那么还什么值得我们去关心呢?当然有些超脱的研究也许在一百年以后会有用。但是我们人类已经遇到了很大的危机,生态问题、人与人之间的矛盾问题、民族矛盾的问题、战争的问题,如果我们的研究可能要等到几百年以后才能被认可,那就太晚了。当然那样的研究也很重要,但我觉得关注当前急需的问题还是很重要。

再次,我们的应该关注本土文化。如果我们不关心自己的国家,我们还应该去关心谁呢?如果我们的研究部立足于本土,不从本土出发,在国际的学术界也不会有我们自己的位置,因为其意味着我们还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还不能发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声音。

人类学是从国外引进的学科,因此,我们需要及时学习国外人类学的理论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我们应该有我们自己的思考和视野,有曾学生问我,在研究的过程中我们的理论依据是什么?我们为什么就相信要国外人类学家提出来的理论呢?我觉得,实际上我们不要盲从任何理论,任何理论都需要用事实来检验,因此,最重要的是我们要相信事实,而事实来自于田野,所以,我们的研究还是以田野考察为本。我想,今后田野的范围并不只是乡村,也可以是都市,甚至虚拟的网络空间,也就是社会的事实空间。

有关学会近期的工作,经筹委会的讨论决定,首先我们建立自己的网站,会员们可以通过网络来进行学术方面的交流与探讨。另外,学会将办一份通讯,及时与所有会员沟通,随时报道学会的动态信息。学会将与《民族艺术》联合办刊,这是我们的一个重要学术平台。我们今后要做的事很多,成立大会结束后,我们新当选的常务理事会将会在一起讨论我们未来的工作。我也会尽自己的能力做好一切。

最后,再次谢谢大家的信任,不到之处请多批评指正!

(廖奇录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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