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宇主编:《关中民间器具与农民生活》
2010/5/10 13:02:20
一
2003年11月17日星期一,晚上9点多钟,我刚从一场连开两天、名义上有关学术其实并不完全与学术相干的会议上回到家,一身说不出来的疲惫。电话铃响了,是
那天开会的宾馆在西安来说算得上是很高级的,主楼前半部当中有一个很高的天井,天井里栽着好些棕榈树,树叶直伸到二楼阁廊窗栏外。会议间隙在这里小坐休憩时头脑尚一片糊涂懵懂,为寻开心有人便提出了一个智力测验题:这棕榈树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本是个真假难辨的时代,大家都怕当傻瓜,虽然一个个都还称得上见多识广,还是格外谨慎地打量起来;但确实难以发现这棵大树有什么破绽。那位明白人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谜底,他探身掐下一片树叶,轻轻一弯就把它折断了,然后在手中把掐断的叶子揉成干干的渣子,再搓成了细细的粉末。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他解释道:这叶子是从活树上整枝截取下来,在防腐药水中泡过,外表气孔封闭住之后,再把叶柄一一插接到这死去树干上的。我也上前折了一小片,果然是干枯脆松、徒有外表之灰绿色、一揉便粉碎了的无生命之物。于是不得不从心底里佩服当今人类作伪、自我蒙骗手段之丰富、普及和高明。
其实一年半前在北京有选择地应承下数据库的这一部分课题时,就想着这是一项宜于锤炼求实存真精神的科学活动,对我的学生们是一种很好的实战磨炼。我之所以不选择“民间美术”而专门挑取了民间器具及其制作和应用的工艺技术这一部分,一则是因为它与民间美术相比虽同样具有视觉性,却更带有人类生产生活实用气息,保留着原初的造型动机和材料属性,处于文化的更核心、更根本部位;二则是我觉得就陕西这块土地而言,经过20世纪后半期的折腾,民间美术的大体情况已然清理得差不多了,而民间器具工艺相比之下则至今仍是被文化学术界关注得不够的领域,还有很多的开拓空间。按我的理解,这中间的器具是指具有实用功能的物件、工具乃至较复杂的机械组合及配套设施,工艺则包括了制作这些东西的技术过程以及运用这些器具工作的技术。这些体现着过去时代技术水平、创造能力和生产生活状态的东西,至今仍存在或者说尚留痕迹于偏僻乡村。做这个内容的课题,对于我,特别是对于我的那些几乎可以说是喝“太空水”长大的年轻学生来说,是一种挑战,更是一次难得的在“广阔天地”里接受民族传统文化“再教育”的机会。
不知道其他地方、其他学校、其他老师们有无这类感受,反正8年来(我1996年底回西安美术学院任教)我深为现在青年大学生自小脱离生产生活劳动,被宠惯,被应试教育牵着鼻子走和深受云来雾去、狭隘荒诞的流行文学侵蚀而震惊和不安。但事实证明,只要有好的机会、好的引导,许多新一代大学生们也是很乐意投身文化人类学艰苦细致、求真务实的田野作业当中的。西安美术学院美术史论系安排2000级37名同学在2002年秋由赵农教授和丁鹏勃、唐中磊两位助教带领,分三路奔赴关中农村,在20多天时间里深入到十多个县数十个乡镇数百个村庄中,搜集到大量第一手的数据、语言文字和图像资料,为完成课题组设定的多种调查表格打下了基础。本来按部就班的话也就可以了,但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所以在下乡回校后做检查总结时,我提议同学们不要立即投入任务性的案头制作,而先要每人、每小组对此番田野考察中自身的情感、印象、经验性的真实境况写出追记和汇报。在审读他们此项总结汇报的基础上,提出了进一步深化课题内容、扩写学术考察报告的设想,即要求同学们在完成原定整理数据卡片的过程中,再次理清思路,集中选择自己最有兴趣的一个问题,改进和完善调查方法,带着选定的专题目标和工作提纲,再赴田野,细致考察,拿出一篇有价值的学术考察报告来——这样我们就可能形成一股学术研究的合力,获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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