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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方方:白族木雕图案审美研究

[日期:2015-05-10] 来源:  作者: [字体: ]

白族木雕图案审美研究

熙方方

(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北京 100081)

摘要:白族民居建筑工艺水平很高,白族剑川木雕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笔者通过田野调查收集了不少白族建筑木雕的资料。本文通过对木雕的审美研究,总结出白族木雕图案的四个审美特点,即建筑构件的实用美;木雕图案的平衡美;主题上的祥福美;观念里的融合美。白族审美意识的形成与白族生活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密切相关。白族的审美意识又促进他们创造更美的生活。

关键词:白族木雕;审美样式;审美观念;福文化

木雕属工艺美术。2008年6月7日国务院公布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将木雕归入第七类“传统美术(民间美术)”。2011年5月23日国务院公布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扩展项目名录,将“剑川木雕”列入“木雕”项目中,剑川木雕即成为国家级非遗项目之一。1991年在民族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少数民族艺术词典》中,对词条“剑川木雕”的释文,第一句界定语为“白族木雕工艺”。

审美亦称审美活动和审美实践,是感知、欣赏、评判美和创造美的活动,是构成人对现实的审美关系,满足人的精神需要的实践、心理活动。人在审美、创造美活动中的思想、情感、意志构成审美意识。最能反映人类审美意识的是艺术。美术是造型艺术。造型艺术中包括的雕塑、建筑艺术、工艺美术都和木雕相关,所以笔者要以白族木雕为审美对象,对其进行审美研究。

为了完成此项研究,笔者利用2013年和2014年的假期,前往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进行田野调查两个多月,尤其对大理州的剑川县做了重点调查,实地考察了许多白族民居,访问了十多位白族木匠师傅,获得了不少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白族木雕艺术在民居中有广泛的应用,多施于横批、板裾、耍头、吊柱、走廊栏杆等处,尤其是格子门(格扇门)更为突出显眼(图1①)。格子门普及于大理白族聚居区的庙宇和民居建筑,多为正殿或堂屋门。庙宇门每堂多为8扇,,民居堂屋门每堂多为6扇,均可开关,各有统一的规格。格子门每扇的木雕工艺分为上中下三部分,上部为工艺的重点,多为透雕,便于通风和采光。名为门,实为窗,因与门为一整扇所以统称为格子门,亦可视为门窗一体的木雕工艺。中部称为腰板,是连结上下两部分的横长方形木板,雕刻较为简单。下部以浮雕为主,图案多为动物、花草或福、禄、寿、禧等美术字。特别要强调的是,有些格子门上部的透雕多达三至五层,不论动物花草,还是人物静物,都形象生动,工艺精湛,屋里屋外皆可欣赏。除建筑装饰之外,白族民居家里的木制桌、椅、凳、佛龛上也多有木雕装饰美化。

梳理自己收集到的资料,对白族木雕进行审美研究,笔者总结出白族木雕有以下四个特点,谨录于后,与读者分享,并求教于方家。

一、建筑构件的实用美

就一般意义来说,审美是不以直接实用的功利性为标准的,它更注重于审美对象给审美主体——人的精神愉悦和感受。但是从少数民族传统工艺的客观实际考察,民间工艺绝大多数都与群众的日常实用品密切联系与结合,尤其是和服饰、饮食、民居建筑等融为一体,而很少有专供陈设观赏或仅用于把玩的工艺品。这种传统与现实使群众在审美时,就很容易把是否有实用价值作为评判标准。马克思说:“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需要衣、食、住及其他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1](32)马克思的这句话,我们可以理解为:人的第一需求是生存的需求。只有在满足了生存需要的基本物质条件之下,才能去进行别的创造。

人类为防寒避暑、防止风雨雷电和野兽的侵害,创造了民居建筑,并逐步追求安居乐业的生活。人对民居的第一个要求就是稳固结实、牢靠耐用,其次才是美观舒适、赏心悦目。人们除了在户外劳作,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建筑物里度过的。所以民居建筑对百姓的生活而言,具有非同寻常的重要意义。

白族聚居区处于“中甸——大理”地震带上,环境因素促使这一地区的建筑在设计上需要更多地考虑抗震功能。在大理州流传着“墙倒屋不塌”的说法,在地震中即使是砖木结构的房屋墙体被震倒,整体屋子的结构也不会坍塌。除此之外,另有木匠说白族建筑的墙体在地震时若倒塌一定会向外倒塌,不会砸伤屋内人员,这些都说明了在地震带上生活的白族人民对建筑的安全性极其重视。在实地调查中,白族木匠描述了一种常用的榫子,如图2所示,其名叫“燕尾榫”。传说燕尾榫是鲁班的发明,燕尾榫上面大、下面小,上下分别称为“乍”和“溜”。乍是为了增强榫子的拉结力;溜则是为了增加相交部分的稳定性。燕尾榫的形状特点使房屋木质结构在竖的方向上连接牢固,又能对抗横向拉力。这种结构在小型木器中常见(图3),将其运用到房屋木梁等构架中,充分发挥了它的力学原理(图4),使房屋的木质构架具有较强的牢固性,同时也增加了房屋结构对横竖双向拉扯力的抵御能力。这种对细节的注重说明了白族木匠对建筑安全相当重视。

这种对建筑安全性的重视影响了建筑木雕艺术的样式,在图案上直观地反映出来。在建筑木雕中有圆雕、浮雕、透雕等。不同的雕刻在白族建筑构件中的样式均反映出了一种对安全的重视,即注意保护雕刻木料整体性。在圆雕和浮雕中,整体性与雕刻中对阴刻部分的处理相关。阴刻部分雕刻得越深,凸出的部分越能够脱离主体独立存在,其三维感和真实感越强。反之,阴刻部分越浅,木雕的承受力于强,整体感越明显。白族的建筑圆雕主要雕刻在穿枋头的部位,基本上与穿枋②一体。它的印刻部分相对较浅,使所雕刻的人物或动物不要过于突出于木料,既有装饰效果,又不影响承重枋的整体性(图5图6)。这种雕刻方法,可以防止地震发生时,木雕因轻盈单薄而破裂,造成房屋倒塌。对稳固性的追求在透雕中也有所体现,白族的透雕图案通常用底层木质构架作为衬托,常见的是十分稳固的“卍不断”图形木雕(图7)。综观白族建筑木雕构件,整体风格是细腻但不琐碎,大气而不粗糙。细腻主要表现在格子门上,大气主要体现在梁椽头部。总之是既稳重大方,又美观悦目,将实用美与艺术美圆满地结合在一起,使居住者乐在其中,既感到踏实,又充满情趣。

二、木雕构图的平衡美

人类心理因素对图案的形式美具有直接的影响力,任何一种图案的形成都脱离不了创造这种艺术形象的人。不同群体的不同审美意识和心理差别造就了图案的丰富多样性。这种丰富性在图案的演变中逐渐与图案的创造者们互动,加强了不同人群对形式的不同审美,最终形成带有鲜明民族特色的稳定图形系统。在人类的天性中,平衡感是与生俱来的,这与人类的生理结构分不开。这种平衡感可以认为是图案产生的最初阶段就具有的普遍性特点,它几乎存在于所有的装饰图案之中。但是随着人类文化和历史的发展,这种特性产生了不同的变化。在众多的平衡性图案中,由于文化因素的影响,不少民族逐渐对具有高度平衡感的形式失去兴趣。而在白族木雕图案中,对平衡感的兴趣始终未退。

白族木雕图案简繁皆有,尤其在明清之后,图案的复杂性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但其复杂性并未影响平衡感在图案中的重要地位。创造平衡感的手段是多样的,其中“对称”是创造平衡感的最为直接的手段。实现平衡的最简单途径就是水平或垂直翻转图像得到中轴线两侧相同的样式。这种直观的平衡感出现在许多图案中(图8)。在木匠的手工作坊中常见绘制一半的图案被认为是完成图,工匠们并不将另一半图形绘出,只等加工时候将绘于纸上的图片反向拓印,即得到另一半图案(图9)。无论在工厂还是民间这是相当普遍的作法,所以可以认为“对称”在木雕图案中占有重要地位。“对称”的审美观始终存在于白族的历史之中,剑川海门口遗址出土的双耳陶器左右对称,从中就能看出这种对称的审美意识。平衡和对称并不完全一致,对称是平衡的一种方式,对称这种方式在中轴线两边采用同样的形式形成一种平衡感,而平衡包含对称却也不全是由对称形成的。在平衡中,还有一种动态平衡,这种动态平衡在白族木雕图案中占有显眼的位置。无论是在复杂还是简单的图案中,白族木匠都在图案设计上倾向于这种动态平衡。动态平衡是指图案在构成上运用点线面构成一种不对称的具有动感的图形,同时保持视觉平衡。“动感”与“平衡”具有一定程度上的冲突,在白族木雕图案中的“动感”因素被削弱,原来具有动感因素的形式被其他方式取代。

波纹图案与漩涡图案是两种具有强烈动感的图案,卍字符、“阴阳—太极”图也有漩涡的意象和明显的动感。白族木雕工匠常常引进这类图形,并适当减弱其动感,成为具有平衡感审美的白族木雕图案。白族木雕图案中这种对形式美“平衡”的需求与社会文化环境有关,受到白族的哲学思想的影响。在这些影响下,无论是对外来文化的吸收,还是自身文化的传承和发展,白族人民始终追求一种“平衡”。正是这种平衡的思维方式让白族拥有将多元文化一体化的能力,与此同时,这种平衡的思想也在中华民族的多元一体文化中产生很大影响。

这种动态平衡的主要呈现方式是“s”形。这里的s形是指单独存在于某一个画面中并不具有连续性的一段曲线。单独的s形状具有平衡性的同时,容易让视觉在画面中停留,如图10所示,我们的视觉在s形的图像中如箭头所示方向运动,或者相反。无论哪个方向,这种视觉运动的方式,都将视点的运动停留在单一画面中,从而集中了人们对这个画面的注意力。由于为了让“视觉”集中在图案上,能够更好地享受审美带来的愉悦,木匠对s形的运用中很重视隐藏,在引导视线的同时,保证了观众的审美注意力不被分散。s形在单一动物图案上的运用如图11所示,狮子的扭动呈现的形状正是s形,又如兔衔灵芝草的图案中,兔子的造型被这种s形所左右(图12),其运动的形态为此进行了相当的夸张和变形,不同于兔子的自然动态。

在更为复杂的图案组合中,这种s形也隐含其中,在雀鸟与牡丹组合的木雕中,花开的方向、枝蔓扭动的方向和雀鸟的动态构成s形的动态,花茎和雀鸟的翅膀在其中起到辅助作用,但是总体上并不破坏这个隐含的s形状(图13)。在欣赏这个木雕的时候,人的视觉如图22所示:从s形状的一端开始,经由引导至s的另一端结束,在结束的同时视觉又被引导向左下角的起始点。这样的方式制造了视觉停留,让观众在审美时感受到一种既不呆板又平衡的视觉满足感。

三、主题的祥福美

“恒常趋同的民间美术主题以求生、趋利、避害三种功利倾向,显示了老百姓用文化方式表达自然需要的一般状况。其中起支撑和规范作用的是作为集体性、历史性智慧的民间文化观念,也即包含原始崇拜观念和需要观念并统一于‘阴阳—太极’结构图式的社会意识系统。”[2](4)

中国的“福”是一种普遍存在于各个地区各民族中的文化概念。吃到好的东西叫做“口福”,遇到好事叫做“福气”,还有“多子多福”“五福临门”等成语。福在中国的文化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在白族木雕中也反映了福文化。《说文解字》对“福”释义为“助”,祈求神灵或者上天的帮助,称“祈福”。白族的木雕图案在美的形式下具有典型的“祈福”性质。这一点在田野调查的资料中能够显示出来。“鳌鱼”龙首鱼身(图14),这种神话生物在白族建筑木雕中常常出现在显眼的位置上,与龙凤等重要的神话动物并存。这是由于白族人民靠近水域生活,江河湖海在他们的生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同时由于地壳的不稳定性,由地震引发的大水灾是白族人民生活的大患。白族的神话传说中就有关于大水灾的描述,相传白族人的由来也是在水灾之后。据传说“鳌鱼”是蛰伏于海中的巨兽,它处于常年的睡眠中,偶尔翻身便会引发地震或海啸。在古人对自然认识不全面的基础上产生的多种猜测创造了鳌鱼这一形象,并赋予其能够左右自然的神灵的力量。“信奉主管神和附属神,这些信奉在实践中转化为某种实际的崇拜”,[3](350)而对鳌鱼的塑造正是建立在这种崇拜的基础上。古人相信对神灵形象的刻画是一种祈福的方式。而这种刻画形象的祈福是帮助他们摆脱灾厄的重要方法。鳌鱼的形象便因此作为一种“祈福”的形象在白族图案中逐渐稳固下来流传至今。除了对自然的敬畏产生的“祈福”图案外,还因为文化因素产生了另外一些“祈福”图案。这些图案是中国“福文化”的反映,在作用上同样具有祈祷得到神佑的意义。

中国人的“福”包括长寿、多子、富贵、喜庆、太平、纳吉等很多方面,这些对“福”的追求,在白族木雕图案中得到充分体现。图案中关于长寿的图案有寿桃和佛手,在民间传说中西王母所种的蟠桃有长生不老之功效,后世多以桃子果实寓意长寿。多子的图案有石榴(图15)和“松鼠葡萄”(图16)等,松鼠葡萄源于“老鼠葡萄”,老鼠和葡萄都是繁殖能力强的代表,由于“老鼠”只取其多子的特性,为画面好看与情趣也画做“松鼠”,所以有此“松鼠葡萄”图案。石榴在我国文化中素有多子的寓意,晋人潘岳《安石榴赋》中有:“千房同膜,千子如一”的描述,木雕图案中绘石榴裂口的形象,直观展示了多子的寓意。另外还有狮子的图案也与子嗣有关。“太师少师”这个图案绘有大小狮子(图17),表示了一种子嗣的传承。另外这个图案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富贵”。古代所谓的富贵通常指做官。“太师少师”这个图案中用谐音“太狮”寓意官位“太师”,“少狮”谐音寓意官位“少师”。另有与做官相关的图案“二甲传胪”(图18),其中,“二甲”是取“二甲及第”的意思,寓意在考试中得到好名次,而“传胪”则指代担任的官职。还有图案“鹭鸶登莲”也表达做官的美好意愿,此图案画两只鹭鸶站在莲花上,表达的寓意是官运亨通(图19)。一只鹭鸶立于莲上称为“一路连科”(图20),取“鹭”与“路”、“莲”与“连”谐音命名。“一路连科”是对科举时代考生的祝福,寓意考试顺利,而科举与做官关系密切。白族图案审美根据本地特点精心调整,鹭鸶的数量有变化,但是图案的寓意并没有变,仍寓意升官。“鹭”与“禄”谐音,“莲”与“连”谐音,又有“登”为升高之意,便具有了官运亨通的意思。据笔者在大理白族自治州进行田野调查时所见所闻,“谐音寓意”是白族木雕图案创作的重要方法。

另有表示喜庆寓意的“喜鹊登梅”图案(图21)。此图案绘两只喜鹊站在梅花上,因“梅”与“眉”同音,亦取谐音寓意“喜上眉梢”。图案“太平景象”(图22)大多是绘大象背上载着花瓶,借“瓶”与“平”谐音,“象”与“象”同字来寓意祈求平安的思想。而纳吉图案还有“必定如意”(图23),绘笔、银锭和如意,用“笔”与“锭”谐音必定,另加中国传统形象“如意”,组成“必定如意”的图案。佛手,其实状如人手,有指,俗呼为佛手柑(图24)。由于其名与“佛”相关,谐音又与“福”相似,所以取其纳吉之意。也有说“佛手”音似“福寿”,取福寿两字寓意长寿有福。白族木雕中的图案通过组合或者谐音的方式传达了祈福的目的,它是决定木雕中所用图案的重要因素,也是木雕图案的审美主题。

在民众的思想意识中,求吉祈福和避祸防害是一种精神功利目的的两种达成方法。白族木雕图案中的“草龙草凤”图案,除了具有“龙凤”图案通常的祈福意义外,它的样式中还蕴含着避祸的祈愿。草龙草凤图案是一种龙凤图案的变体(图25图26)。它在保持了龙头和凤头的基础上将龙身或凤身与卷草纹融合,用卷草的枝干代替龙凤的躯干,用卷曲的草叶代替了龙凤的爪,形成这种叫做“草龙草凤”的图案。当地居民普遍认为这个图案的产生是由于对皇权的敬畏。龙凤作为古代君主的标志性符号在古代的建筑中最为常用,在封建社会的皇权统治下,普通大众对标志皇家权利的符号是不敢染指的,否则会招杀身之祸。闻一多先生曾说:“我们记忆中的龙凤,只是帝王与后妃的符瑞,和他们及她们宫室舆服的装饰‘母题’,一言以蔽之,它们只是帝德与天威的标记。”[4](160)龙主风雨,风调雨顺才有好年景,白族作为农耕民族,敬畏龙是合乎情理的。

关于这个图案中龙凤脚部的变化,在白族民间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草龙草凤图案中的变形出于木质建筑对火的忌讳。由于龙与凤的爪形似火,而形状似火的脚爪不宜出现在木质房屋中,故变形为花草。这种说法可能更符合图案产生的规律。因为即使在原始的龙形堆塑中也能看出,其爪形状确与火似,而白族建筑忌火的说法并不止这一种。另有一种说法认为“在人们的意识里,张角的动物代表着火,会带来火灾,不宜放在家中。只能用草龙、草凤或几何形的龙、凤辟邪图像。”[5](7)虽然这种说法中对具体的避火原因的描述区别于前一种说法,但是它也明确指出草龙草凤图案的出现是为避火,这是典型的祈福避祸中的“避祸”思想。

四、观念里的融合美

由一个民族的艺术爱好,可以看出这个民族的审美观念;一个民族的审美观念直接影响这个民族的艺术创作。白族观念里的融合美,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很注重对兄弟民族文化的吸纳,在文化艺术方面兄弟民族有许多共通之处。这一点在木雕图案中前文已有介绍,许多图案读者都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二是很注重对大自然的热爱,把自己生活环境中的动物植物,尤其是花鸟鱼虫描绘雕刻或刺绣印染到自己的物质生活资料和器具上。

白族木雕的审美样式是建构在融合的基础上的。在白族的文化中,融合现象普遍存在。从白族不断的与周边民族的交往,到主流文化对白族的影响,从白族木匠的流动性到白族群众的热情好客,都反映了白族文化是具有包容吸纳性的文化。这与白族的分布特点和中华民族的多元一体文化有关。在中国文化中,常见集不同动物特征于一体的动物。这些并不实际存在的动物在中国的文化中占有了重要位置。我国先秦重要古籍《山海经》中载有大量的不实际的动物记载,例如说人类的祖先伏羲和女娲是人身蛇尾。另有中国人最为熟悉的“龙”也是由驼头、蛇脖、鹿角、龟眼、鱼鳞、虎掌、鹰爪、牛耳八种不同动物的肢体器官组合构成。这些记载虽然并无科学依据,但它们被创造出来的根源是文化思维和哲学思想的反映。众多的复合型人物和动物形象的产生说明这种组合性的动物或人物在中国文化中具有重要地位。

在白族木雕图案中,我们可以把这种“组合”视为“融合”。这种融合首先是以“象征”作为审美选择的基础的。对一个图案的取舍是由其象征意义决定的。图案的象征性手法指用对事物外形或者轮廓的描绘显示这种事物自身的特点和与人类的关系。如蝙蝠图案,蝙蝠图案源于对真实蝙蝠的描绘。蝙蝠是翼手目动物的总称,而翼手目动物的特点则是生长于四肢和尾之间的皮质膜和伸长的指骨,这些特点也是蝙蝠区别于其他动物的特点。古人类描绘蝙蝠图案是为了借用“蝠”的谐音喻“福”,所以这两个特点不能够变动。除此之外,白族木雕图案中常常将蝙蝠的头换成如意等物,称作“如意头蝙蝠”(图27),另有“龙头蝙蝠”(图28)等多种样式。这样的置换方法在形式上保留了蝙蝠的翼手,即保留了“蝠”的形象特点,保留了“福”这个音节,让“福”的寓意得以延续,同时加入了其他动物所具备的意义。

这些形式上的艺术化方法是白族木雕图案中关于“融合”审美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融合”则是指对不同文化图案的借用和更改。如前文所说的草龙草凤,将避火的思想加到龙凤身上。又如卍字符组成的“卍不断”图案(图29),在借用卍字符吉祥轮回的意义,将其组合起来,去除了卍字符图案中旋转的动感,扩展了连续不断的意义,使其成为具有稳定感的白族木雕图案。这些都是白族文化具有融合特色的体现。

白族木雕将不同文化背景的图案融入到它的审美样式中,将本民族的审美作用于不同的图案,使之变成一个统一的整体。白族木雕图案的“融合”并不是情景再现,而是表达意义,所以这种融合才是以组合的方式进行,最终创造出一个“意”与“象”相统一的审美造型。这种“意”“象”观是中国文化精神的体现。“似与不似之间”正是对这种意象的最好表达。

白族聚居的大理地区气候温和,四季如春,山清水秀,风光如画。著名景观有下关的风,上关的花,苍山的雪,洱海的月,合称为大理的“风花雪月”。还有蝴蝶泉,五六十年前,春夏之交,蝴蝶群集于泉边树上,连成一串串,犹如紫藤花束,耀眼迷人。

爱美的白族青年妇女,将“风花雪月”四景做成头饰装扮自己,使自己与家乡美景融为一体。妇女们系围腰头的带子叫飘带,上面均用挑花装饰,图案有花卉、飞禽等,品种有上百样。白族幼童的帽子有鱼尾帽、虎头帽、猫头帽、狮头帽、兔头帽、青蛙帽、老鼠帽等多种。幼儿学步时穿的鞋也造型多样,有猪鞋、狮子鞋、虎鞋、猫鞋、兔鞋、蝴蝶鞋等。青年妇女戴的姑娘帽也称鱼尾帽,上面装饰有银梅花,银马头、银凤等精致图形。妇女背婴儿用的裹背上刺绣有凤、金鱼、蝴蝶、松鼠、牡丹、梅花、菊花、石榴、佛手等图案。白族男子旧时的头饰八角巾,以刺绣、挑花装饰,通常多绣猴、鸟、松鼠、松树、梅花、茶花等图案。白族妇女穿的绣鞋有由船型鞋演变出的鸡冠鞋和鱼型鞋等,鞋面上常绣的图案有佛手、石榴、梅、菊、桃、蝴蝶、青蛙、公鸡、蟹、山茶花等。

由以上服饰所采用的图案,与木雕图案相比照,便可看出白族群众的审美观念,他们热爱自然界里的美好事物,希望把自己融入自然,欣赏自然的美,享受自然的美。自然的美,美的自然。这种融合美在心理上给人以和谐舒适和轻松愉悦。

平坝地区的白族村落,多是绿树成荫,翠竹掩映,家家泉水清溪,户户垂柳扶风,几乎各家的庭院里都辟有一畦花圃,栽种着自己喜爱的花卉。院墙根还植有梨、桃、梅、石榴、李子等果树。庭院狭小的人家也在厦台及墙角摆些盆花作为点缀。白族群众植树种花的传统随处可显。白族每年农历二月二十四日要过传统的朝花节,欣赏鲜花的传统由来已久,成为民俗。这些都证明了白族热爱自然的审美情趣,而大自然本身就是个生灵万物融合的世界。

白族历史悠久,大理地区早在新石器时代就有人类的活动。秦汉以后,大理地区和祖国内地的关系日益密切。汉武帝时期在大理设叶榆县,大理地区已纳入西汉版图。隋唐之际,洱海地区的农业生产技术已接近内地水平。由于长期与汉族密切交往,大多数生活在城镇的白族都通晓汉语,汉文也是白族长期习用的通用文字。白族在历史上受主流文化的影响很大,因此在白族的民居装饰上,常常能看到中华文化多元一体的特色。

在白族的格子门(格扇门)上雕刻的图案有“西厢记”“八仙过海”“渔樵耕读”“博古陈设”及“花卉翎毛”等,大型民居的廊下地面,铺设大理石板,板面阴刻有“兔含灵芝”、“狮子绣球”、“石榴多子”、“菊下卧猫”等图案,[6](110)在白族民居的大门门楼上,门头饰以飞鱼,取意“鲤鱼跳龙门”,大门石础上雕龙刻虎,寓意兽王守门护宅,给人以“虎踞龙盘”的安泰之感。在进门后迎面的照壁上通常书写的文字是“福禄寿喜”“毓秀钟灵”“紫气东来”等吉祥语。

通过以上列举的图案和祥瑞语,我们完全可以感受到一种文化融合的亲切和温暖,感受到白族人民的心灵美。

注 释:

①文中所有图片均由作者拍摄、绘制。

②穿枋:建筑纵向构件,承重辅材,90°与柱穿插,共同承重。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费尔巴哈马克思、恩格斯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2]吕品田.中国民间美术观念[M].湖南:湖南美术出版社,2007.

[3]爱德华•泰勒.原始文化[M].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4]闻一多.闻一多全集[M].湖北: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

[5]张春继.白族民居中的辟邪文化研究[M].云南:云南大学出版社,2008.

[6]徐万邦祁庆富.中国少数民族文化通论[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6

Aesthetic Study on The Bai National Woodcarving 

XI Fang-fang

(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 Academy of Fine Arts, Beijing, 1000000) 

Abstract: The residential architecture of the Bai nationality boasts a high degree of craftsmanship, and the Jianchuan Bai national woodcarving is one of the national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projects. Through fieldwork, certain materials concerning the Bai architectural woodcarving has been collected. This essay, based on the aesthetic study of the woodcarvings, summarizes four aesthetic features of the Bai woodcarving patterns, namely, the practical beauty of the building components, the balancing beauty of the woodcarving patterns, the auspicious beauty of the main theme, as well as the integrating beauty of the popular concepts.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Bai aesthetic sense is closely associated with its national and social environment, and in return, the aesthetic sense in the Bai nationality also facilitates the Bai people to create better life.

Key words:  the Bai woodcarving;aesthetic patterns;aesthetic sense; blessing cul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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